【枪弓/C影弓】逢魔（3）
“今天真是有够迟的。”在房间里仿佛凝滞的空气中，Archer从沙发上站了起来。“逢魔之刻遇上了个蠢狗被迫困在异界了。”Emiya顺手打开客厅的灯，让黑暗中的沉默暴露在刺眼的灯光下。
“诶？这……你……？”刚刚警惕起来的Caster看到Archer的脸的时候不禁愣住了。他看了看Archer，又看了看Emiya，想说点什么，又一时组织不好语言。
“早就说过，叫你不要捡灵体回来吧。”Emiya把愣住的Caster视为无物，往沙发上一瘫。眼罩一摘，露出像黑洞一样的左眼，被那黑洞中金色的瞳仁盯紧时，Lancer觉得有点后背发麻。
“啧，又是清净的魔力吗？真是烦人。”把Lancer上上下下审视一遍以后，Emiya咂着嘴把眼罩戴了回去。“你不要吃掉他。”Archer用茶几上的壶倒了两杯茶，伸出手对Caster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“谁会吃这种东西啊。”Emiya坐起来，咕咚咕咚地把属于自己的那杯茶一口闷了。“我的食谱上没有生灵这种东西，再加上这么清净的魔力……你明明知道还这么说，是故意的吗？”
“不，只是他是我带来的，所以我至少得让你确认一下，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。”Archer眼光扫过飘在Caster旁边的Lancer，但没有要对Lancer说什么的意思。“晚饭，要吃吗。”
“我从百鬼夜行回来，早就饱了……而且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做饭这种无意义的行为——”Emiya的话被响亮的一声“咕——”给打断了，始作俑者Caster在接收到两道一模一样的无语视线时，毫不害臊地笑了笑：“哎呀，这也没办法，毕竟逢魔之时开始我就被困在百鬼夜行的异界了，完全没有机会吃晚饭嘛。”
“喔，相当好吃啊！”Caster不顾嘴里还嚼着饭菜，就瞪大眼称赞到。能让挑剔的Caster都夸奖看来是真的很好吃啊，虽然看了就知道了……可恶！Lancer有些不爽地咽了口唾沫，明明是他先……看到这些饭菜的！
Archer没有答话，只是给他喝空的碗里又添了点味增汤。Emiya托着腮，有些无聊地啃着仙贝：“你这人真是厚脸皮，非要跟着我回家不说，还要蹭饭。”
百鬼夜行终有结束。当妖怪们意犹未尽地离去时，泛着青蓝色鬼焰的灯火终于也变回了苍白刺眼的路灯。安静而暗沉的住宅区现出了原貌，Emiya觉得自己的嘴已经肿了。
自称Caster的驱魔师虽然在后面几次“人工呼吸”时听话地再也没进行过类似深吻这样的行为，但每次Emiya张开嘴呼气的时候，Caster总是会含住他的上嘴唇或者下嘴唇，要不然就是舔他一口。Emiya质问他时，他却是一副故作不解的模样：“嗯？不是不许亲回去吗？我没有亲回去，只是舔舔嘛。”
“舔——也——不许！”虽然对方确实没做什么会伤到他的事，但被男人这么舔来舔去，Emiya也不禁毛了起来；看着街道变回正常的样子，终于能摆脱Caster的Emiya使劲擦了擦嘴。“说了多少遍了，你听不懂人话吗？！”
“哎呀抱歉抱歉。”看着周围恢复常世的景色，Caster有点意犹未尽，但傻还是要装的：“有点情不自禁了，到了嘴边的肉哪能忍得住不吃嘛。”
我是肉吗？！Emiya暗自咬牙，想着真是招惹上了一条麻烦的狗。不过麻烦也就到此为止了，Emiya理了理有点乱的和服，拔腿就走。
“喂，你别走啊？”Caster一看到他的动作立刻就跟上来抓住他的胳膊，“不要丢下我嘛。”他理所当然地这么说到。
“放手，别跟着我！”Emiya用力甩开Caster的爪子，“保你活到百鬼夜行结束，我可不欠你什么了，而且现在你完全能自保了吧。”
“真无情啊，明明刚才还对我那么热情，亲了那么多次呢。”Caster故意拉长了腔调，引得Emiya皱起了眉头：“我早就说过了，那和人工呼吸是一个意思，并不是对你个人有什么好意；说白了，就是一条狗，我也会那么做的。”
“你还真是一说话就变得不可爱了。”Caster被他无情的话噎了一下，一边想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，一边又回味似得舔了舔嘴唇。只是不管Emiya说什么，他都打定了要跟着对方的心。
还不能放走他。从Emiya心脏与左眼两个地方源源不断冒出的不祥黑雾时而稀薄如纱，时而浓烈如铁，但时时刻刻都缠绕着Emiya，像是要吞噬他一样。一般的人类被这种程度的邪气包围肯定非死即疯，Emiya不仅没事，还好像是这些黑雾的源头一样。可不管Caster怎么看，也不觉得这人是人类以外的什么东西。
虽然只是直觉，但还是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比较好。
真是讨厌的感觉。Caster在心里嘀咕着，毕竟自己从来没什么占卜的天赋，预感啊直觉啊这些东西，也只在遇到坏事的时候才会灵验呐。
“总之，躲过了这一劫，可我的魔术屏障算是彻底完蛋了，备用的材料也莫名其妙失效了，你不帮帮忙吗？”Caster摊开手，一副无奈的语气。“我还得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，现在这样好像有点糟糕啊。”
这话终于让Emiya停下了脚步，他把刚刚戴上的备用眼罩拉下来看了Caster一眼，脸上的表情倒是凝重了起来。在他眼中Caster整个人都仿佛被青色的魔力勾了个边，从那青色的刺眼程度就能看出Caster的魔力量有多充裕。可是那些魔力一点点地，几不可见地上升，模糊，融化在空气中。虽然由于Caster丰富的魔力储备一时看不出什么，但对清净魔力格外敏感的Emiya知道，那些魔力在消失，或者说，在被吸收。
“报告里说的还真是暧昧……什么魔力流向异常，这不就是冬木这块土地，在无差别的吸收魔力嘛。虽然吸收的力度不大，但莫名其妙地被吸走魔力又不是好事。而且简易的屏障对我来说不管用啊。”Caster抬手画了一个符文，他周身的魔力迅速凝聚成固体一般的壳，但没过几秒钟，壳似乎就承受不住内部的魔力而碎裂开来。“你能看到的吧？因为我魔力的量，普通的魔术屏障很快就会因为数量的压力而消失，所以我一向都用特制的魔术材料做屏障，可是带来的材料全都失效了……早先你说，是因为你的原因吧？那你好歹得帮帮我啊？”
这话让Emiya哑口无言。他不想多管闲事，但一旦事情和他沾上边，他就没办法旁观了。他的这种性格特点被Caster短短一个晚上就发现了点端倪，毫不客气地拿来试探了。
情况说起来好像是不好办，但Caster有的是解决的办法。只要找条灵脉建立一个简易的魔术工房，或者说更简单一点，直接去教会；魔力被吸收这种问题的解决方法要多少有多少。就算就这么不管，眼下魔力流失的速度还远远不及Caster魔术回路产出的速度，对Caster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。
可是得有借口名正言顺地跟着这个人才行。Caster暗自思忖，脸上挂着一副有点困扰的笑容，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看得出，眼前一直嘴上不饶人的Emiya已经动摇了。
“不会要求太多的。”Caster适时地跟进：“只要你给我介绍个离你近一点的地方，你每天都能找个时间来帮我解决一下问题……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。”Emiya打断了他的循循善诱，一脸不爽地说：“既然是我的原因造成的，那就只能自认倒霉。好吧，在你工作结束前，你可以住我家。不过你要是做什么奇怪的事，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赶走。”
诶？居然突入到这个程度？Caster的心情简直如同本来只想钓点小鱼却上钩了大白鲨。
“所以他要住在这里？知道了。”听完Emiya不耐烦的解释，Archer毫无疑义地点头，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狼藉。Caster再一次仔细地看了看他，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。
“你到底是……什么？”Caster有些迷惑了。“使魔吗？可是你的的确确没有呼吸和心跳……”
Archer闻言看了Emiya一眼，见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，便转头回答Caster的问题：“我应该算什么呢？我的确应该算已经死了，但肉体的状态停留在刚刚死亡的那一刻，灵魂停留在肉体死亡的前一刻。所以虽然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，但肉体的生理体征与需求已经全都没有了。所以我大概既能算是幽灵，也能算是僵尸吧。哦，虽然没有僵。”
说这种话的时候，Archer表现的完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。不过Lancer现在终于能稍稍理解为什么他觉得Archer的行为古怪的不像正常人。
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活人。
“唔呃。虽然知道你们俩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，但比我想象中的程度还要深……”Caster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后脑勺。当然他没有指望Emiya和Archer能对他知无不言，可就是因为对方没有把话全部说完，才让人望而生怖。
毕竟，在他看来，这个叫作Archer，长得和Emiya近乎完全一样的人，简直就是一个死灭与消亡的漩涡。不是亡魂、死灵那种散发死气的程度，而是浓重到，仿佛他这个存在就是灭亡本身，一切的生命的体现都会被他散发出的气息遮挡，覆盖，呈现出凋零毁灭之相。
没有希望，也不可能有救赎，这样的感觉，就算是个死魂被困在尸体上不得解放的可怜人，也不至于此。
但是就算问了也不会回答我的吧。Caster有些为难地捏了捏眉头，好容易才找到接近的机会，操之过急被防备了就不好了啊……
“好吧，Lancer。首先好歹得让你摆脱这个飘来飘去的状态才行。”
“你才想起来啊？！”
Lancer伸伸胳膊蹬蹬腿，终于能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点。但一握拳的感觉，又让他皱起了眉头。
“这身体的魔术回路也太差了吧？魔力完全输送不到位啊。”Lancer感觉身体里的魔术回路就像是堵塞的下水道，他的魔力根本无法随心所欲地到达身体各处。
“不要要求太高啦，这已经是我带来的最好的魔术人形了。人工制作的产物，魔术回路的数量和质量当然不能和我们比了。”Caster最后检查了一番，拍了拍Lancer的肩膀。“至少能和你的灵魂暂时融合，让你不至于以一个生魂那么危险的状态飘来飘去，而且魔力强化也能用，没什么不好的吧。”
“啧，这种破破烂烂、数量又少的魔术回路，根本用不了全力——不对，五成实力都发挥不了。”Lancer嫌弃地屈伸着手指，看着魔力在手上笼罩了薄薄一层，才甩甩手散去凝聚的魔力。“这种身体完全没法发挥实力啊。”
“反正你的Gae Bolg还在协会那里，凑合凑合用行了。哦，对了。”Caster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笑眯眯地补充：“打不过的话，你还可以自爆啊？”
“哈？”
“我是认真的，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对手，你可以把魔力过量灌注在魔术人形的回路里，然后灵魂脱离人形让它魔力过载而自爆，这样你又可以逃生又可以范围杀伤，不是很合适嘛。啊，不过除非迫不得已别这么做啊，我可没带第二个备用的魔术人形。”Caster掏了掏口袋，把一袋刻好的符文石丢给Lancer：“你现在这个状态比起肉搏，还是多用用卢恩吧。”
“你真的是我亲哥吗？”Lancer啧了一声，准备离开这个给Caster准备的客房。
“喂，Lancer。”Caster点起一支普通的香烟，深深地吸了一口：“虽然不知道冬木具体是什么情况，但这个房子的主人必须得小心，你明白的吧？”
Lancer看了他一眼，没有回话便走出房间，拉上了拉门。
和灵魂状态不同，附身在魔术人形上的Lancer有着最低限度的生理需求。但是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，脑子里乱糟糟的。死灵，行尸，他并不是没见过，也不可能被吓到。没有认出Archer不是活人也只是因为灵体状态什么都感觉不到，所以Caster说Archer是尸体的时候，Lancer的大脑一片空白。现在想来，不是什么惊讶或者恐惧的情绪，而是觉得……怎么说呢，淡淡的、只有一点点的，“好可惜”的感觉。
虽然说不上热心，但会对路上遇到的灵体伸出援手，带到家里庇护；而且听那两个人的对话，他这么干也不是第一次了，算是个滥好人了吧。做饭好吃，家务看上去十分全能，而且又这么年轻。
“还真是浪费啊。”Lancer低声嘀咕着。
“什么浪费？”
突然的一句话把Lancer吓了一跳，回头才发现Archer就站在他身后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在这里啊？！突然出声是想吓死人吗？”Lancer难得一点惋惜的情绪都被搅和没了，指着Archer的鼻子大声嚷嚷。Archer因为他的大嗓门皱了皱眉，打开了他直指着自己的手。“这里的客房都是单人床，所以我想你应该还需要个房间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对着Lancer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：“不过现在我觉得没礼貌还不懂事的狗还是睡后院比较好。”
“诶？！等等——”看着Archer掉头就走，Lancer连忙伸手，紧紧地抓住对方的手腕。
大概是灵体状态留下的印象太深，切实碰到对方以后，Lancer不由得愣住了，想说的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：“喔……你还是，有体温的嘛。”
“当然了。刚刚死去的人身体都还有余温的。”Archer平静地回答，“怎么，你不信我已经死了？”
“啊，那不是……你表现的太平静了，而且，还会去买菜做饭什么的。死人是不用做这些的吧？”Lancer挠着头，Archer这样平静地谈论着自己已死的样子让他有些不自在。
“嗯。我只是，做一些活人会做的事。每天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采购，做饭，休闲，和其他活着的人一样渡过，这样的话，也许会有一点自己还活着的错觉吧。毕竟，我是一个无法安息的死人。”Archer说完，抓起Lancer的手放在自己胸前。“这样就明白了吧，我没有心跳，的确是死人。”
掌心下的胸口的确一片死寂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。Lancer打着圈儿摸了摸，还屈伸了一下手指，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：“喂你这家伙，胸挺大的嘛，摸起来还挺弹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一记直拳就正中鼻梁。
“抱歉，院子我都不想让你睡了。”
TBC
